看冷哥讲故事，破灭中医粉的迷信信仰～

1932年，因不满美国医学史学家嘉里逊在《医学史入门》里故意贬低中医，著名的“鼠疫斗士”伍连德潜心钻研，收集整理了大量一首资料，历经16年终于写成了中国医学史上第一部医学史著作——《中国医史》（History of Chinese medicine）。

伍连德的《中国医史》并成功替换了嘉里逊《医学史入门》后续版本中有关中医的记录，让全世界人民对中医有了更为真实客观的认识，伍连德可谓功在当代，李在千秋。

这段历史冷哥在《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中医史学发展的坎坷之路》里已经做了详细介绍，感兴趣的可以出门左拐。

不过冷哥今天要说的是《中国医史》中记录的一个重要历史事件，这就是在1805年，天花的克星——牛痘接种术进入中国。

牛痘接种术进入中国，不仅冲击了当时中医在国内的地位，还深刻影响了中国后来百年的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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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天花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清王朝

如果要给造成人类死亡最多的传染病排名，天花一定排名第一。据统计，人类历史中天花造成了共计超过2亿人口死亡，致残更不计其数。

因为天花的传染性和杀伤力太大，它甚至被用来当成一种“战略武器”登上了历史舞台。

15世纪，著名西班牙军事将领科尔特斯率领300名士兵登陆南美洲，征服了人口超过2000万人的阿兹台克文明，依靠的“武器”就是天花病毒。

而在隔壁的北美洲，欧洲殖民者故意将带有天花病毒的毛毯送给当地的印第安人，让天花病毒在北美印第安人中出现大流行，最终拥有百万人口的印第安人几近灭绝，可谓丧尽天良。

而在中国，受天花影响最严重的封建王朝，莫过于清朝。

建州女真在入关之前，天花一直卡在长城边儿上过不去。这是因为女真人集中在高纬度的寒冷之地，天花病毒在低温下活性降低，所以这天花病毒一过北纬40度线就萎了，女真也就一直不知道天花的厉害。

但随着八旗铁骑挥军南下，满族人接触到了当时普遍在汉族人中传播的天花，天花给了没有任何天花宾度免疫力的满族人当头一棒。

怎么形容天花对当时满清统治的影响呢？

危及国本。

1649年春节前后，在八旗铁骑攻下北京的第五年，清王朝的第一次天花疫情爆发了。

由于汉族与天花已经共存了上千年，所以北京城里汉族人感染天花的比例不到3成，死亡率也在30%以下。而第一次接触到天花的满族人，感染率高达90%，亡者更是“十之八九”。

天花也没有放过在紫禁城里养尊处优的满清皇族。

在这个乍暖还寒天花肆虐的季节，努尔哈赤第十五个儿子，远征南明为清朝立下汗马功劳的豫亲王多铎染病而亡，年仅36岁。

为皇太极继承汗位力保大统的清朝铁帽子王礼亲王代善，8个儿子中有3个儿子染病而亡。

努尔哈赤的第十二个儿子，英亲王阿济格因为小时候得过天花有免疫力，得以在这场灾难中幸存。但他的家人却惨遭病魔屠戮，包括妻妾子女在内的20余人染病而亡。

天花在1661年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

1661年正月初二，清世祖爱新觉罗·福临，也就是顺治皇帝，去悯忠寺做法事不幸感染天花，5天之后在紫禁城病逝。

天花似乎偏爱清朝皇室，为了保护在天花疫情中的皇子贝勒们，早在皇太极时期，清朝皇室就衍生出了“避痘”的宫廷风俗。

所谓“避痘”，就是在天花流行期间，皇帝和自己的子女们会离开皇宫移居异地，或者以“狩猎”之名远离皇城以避“痘害”。

清朝皇室规定，“避痘”期间皇室成员之间不能相互走动以防传染，而且“避痘”处所还减免仪仗，减少一切可能的人体接触。

而就在中华文明对天花病毒一筹莫展之时，《英吉利国新出种痘奇书》进入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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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有效的牛痘替代了风险巨大的人痘

1796年，英国医生爱德华·詹纳（Edward Jenner）从一名叫尼尔美斯的挤奶女工身上取得痘浆，为一名叫詹姆斯·菲普斯的小男孩接种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株牛痘疫苗。

牛痘接种术的出现，让人类第一次有了可以对抗天花病毒的手段。所以一经问世，牛痘接种术就以近乎疯狂的速度迅速在全世界铺开。

根据伍连德《中国医史》的记载，牛痘接种术最早是在1805年，由一名叫皮尔逊（Alexander Pearson）的英国东印度公司驻澳门的医生带入中国的。

等等，聪明的你一定会问，我们中国不是有“人痘”吗？怎么还需要从国外引入“牛痘”？

在这里冷哥要做一个科普。

无论是牛痘还是人痘，其基本原理都是让人主动感染灭活或者减毒的天花病毒，从而激发人体对天花病毒的免疫力，从而抵抗天花病毒。

但人痘有一个致命问题，那就是当时的人们根本无法确定从患者身上取下的“人痘疫苗”到底是不是真的“灭活”了。所以你很可能给一个健康人接种活的天花病毒，让一个原本健康的人主动感染天花，所以古时候接种人痘的感染率和死亡率都很高。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受种者往往要强制性隔离在专门的人痘接种医院里，还要保持长期观察，以防感染他的家属和亲人。

所以“人痘接种术”很难大规模铺开，只有在天花疫情严重的地区小规模使用，算是搏个命，赌一把。

而牛痘则不同。

牛痘其实是牛感染的天花病毒，这种病毒叫做“牛天花病毒”。牛天花病毒属于人天花病毒的“亚种”，它同样会传染给人类。但牛天花病毒的特点就是毒性小，往往只会让人发烧或者淋巴结肿大。几天之后就可以痊愈，痊愈后所获得的免疫力同样对它的亲戚“人天花”有效。

这就是为什么牛痘可以获得成功并广泛推广的原因所在。

回到牛痘进入中国的话题。

1805年，皮尔逊医生带着牛痘接种术来到当时的葡萄牙殖民地澳门，并开始为当地的外籍住民接种牛痘，希望借此终结在澳门广为流传的天花疫情。

但牛痘接种术在澳门的推广一开始就非常不顺利，皮尔逊和他的同事在半年时间里，只为不到700人进行了牛痘接种，澳门大部分人都不愿意接种牛痘，甚至因此引发了巨大争议，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因“人痘”失败而引发的巨大恐慌。

澳门在18世纪中叶就从内地得到了人痘接种术，但接种人群种出现了大量感染案例。据统计，人痘接种术感染天花的比例高达30%，成功接种并获得免疫力的人不到50%，最后因接种人痘导致感染天花病毒的死亡率达到了10%。

所以人痘的失败让当时的澳门人“谈痘色变”，他们也不了解牛痘和人痘究竟有什么区别，毕竟这距离爱德华·詹纳发明牛痘接种术才过了不到10年时间，牛痘的不确定性依然很大。

另一个原因则是阴谋论。

牛痘接种术出现后，英国政府开始大力在国内推广。但人群中却出现了一股反对种植牛痘的阴谋论。

很多保守的英国人认为，接种牛痘会让人生出牛角、牛尾，让人“牛化”。当时英国还有人成立了“打倒种痘会”，在大街上向市民宣扬种牛痘的危险和坏处。这股阴谋论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还有人朝着接种牛痘的人群里开枪和扔手榴弹，这和今天很多美国人宣传的“反新冠疫苗论”是一样一样的。

这股阴谋论也随着舆论一同传到了澳门，所以澳门的外籍人士普遍对种牛痘持不信任态度。

皮尔逊知道，牛痘的安全性在医学界已经是被广泛认可的，澳门当地的外籍人士不愿接种的原因是受历史和阴谋论的影响。

那走不通外籍人士的路，走走当地中国人的路如何呢？

为了在澳门当地华人里推广牛痘，皮尔逊就将种牛痘的技术写成了一本书，然后将其翻译成了中文，这本术的名字就叫做《英吉利国新出种痘奇书》。

这是第一本以中文向中国人介绍和宣传牛痘种植术的书，据伍连德《中国医史》里记载，《英吉利国新出种痘奇书》一经出版就在华人社区里大卖，半年内先后发行了超过一万册，甚至传到了朝鲜和日本。

随着《英吉利国新出种痘奇书》在澳门当地华人圈子的积极影响，越来越多的华人开始主动接种牛痘。

1810年至1811年，一年时间里澳门当地华人接种牛痘就超过4000人次，成为当时中国人均接种牛痘最多的地区。澳门当地的外国居民看到华人接种牛痘，既没有长出什么牛角，也没有感染天花，所以逐渐改变了对牛痘的抵触情绪。

到了1815年，在牛痘接种术进入澳门的第十个年头，当地接种牛痘的人数已经达到5万人次，甚至还有居住在东南亚的华侨华商专程坐船到澳门接种牛痘，牛痘在澳门彻底立住了脚。

既然牛痘在澳门成功了，那中国内地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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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难重重的牛痘推广历程

1815年，一名叫黄安怀的中国人，以皮尔逊的《英吉利国新出种痘奇书》为蓝本，写了一本叫《西洋种痘论》，并将其呈送给了当时的广东学政署，并以宣传册的形式对外发行。

和皮尔逊的《英吉利国新出种痘奇书》所不同，黄安怀的《西洋种痘论》不仅介绍了牛痘，还对天花的起源、传染性、治疗方法等做了介绍，甚至还详细介绍了中医人痘接种术的原理与局限性。

有意思的是，黄安怀还就人痘与牛痘之间做了对比，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次关于天花病毒的中西医疫苗大对决。

黄安怀是怎么评价二者的呢？

• 首先，黄安怀认为“洋痘”和“人痘”之间并无继承关系。直到今天很多人依然认为爱德华·詹纳的牛痘是受中国人痘的启发而发明的，但黄安怀在认真阅读皮尔逊的《英吉利国新出种痘奇书》得出结论，二者虽然均能“引出先天胎毒”，但爱德华·詹纳发明牛痘的过程里，并没有出现人痘的记录。

• 其次，黄安怀高度认可牛痘的安全性。他认为相对人痘的风险，“西法更便捷而安全”，更适合在人口密集的国家里推广，是对人痘良好的替代品。

• 最后，黄安怀认为不要将种牛痘民族主义化。黄安怀说这句话的原因，是因为此时第一次鸦片战争还未开始，当时的清王朝依然处于高度封闭的状态，从高层到民间，对来自西方的技术怀有极大的轻蔑和敌意。

正是黄安怀所说的民族主义，让牛痘在中国内地的推广困难重重。

当时很多官吏和乡绅都称牛痘为“夷法”、“夷术”、“虏法”，认为牛痘源自“夷岛”，谓之“奇技淫巧”类，宣传牛痘有灭我华威助长他人之嫌。

而且民众听闻“夷法种痘”需要用刀划破皮肤，如果是给小孩接种，还要用绳子将孩子的四肢束缚住。所以大家便四传接种牛痘要行“掏心剜肉”之法，惶恐不已。

这种源自“夷夏大防”思想的传统认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阻碍了牛痘在中国的传播。据皮尔逊说，受地方官府和民众的抵制，牛痘在中国的一度被视为洪水猛兽。

皮尔逊在自己的回忆录里说：

“中国医学界，尤其是致力于治疗天花的医生几乎完全不接受牛痘，失败的警告不时传播开来，这成为牛痘传播的一大障碍。他们将痘诊、麻疹、天疱疮、皮疹等都说成是之前种牛痘造成的。”

甚至当时还因为有人可以从天花大流行中获利，进而抵制牛痘。

“牛痘已经传入邻省江西，但在那里又失传了。主要原因是当地的僧侣强烈抵制牛痘，保持天花的流行可以让他们双重获利：一方面他们常被雇做痘师为人接种人痘，另一方面为了减轻天花带来的痛苦，人们通常会服侍他们的神，为他们带来实利。”

然而牛痘在中国推广困难重重，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首先，清朝在嘉庆年间就以立法的形式明文规定：“严禁西洋人研习医术”。所以包括皮尔逊的《英吉利国新出种痘奇书》和黄安怀的《西洋种痘论》在当时都属于非法出版物。闭关锁国千年的清朝也不相信西洋竟然有着比咱们大众化还要先进的技术。

这种傲慢的态度在鸦片战争后被击的粉碎，但却阻碍牛痘在中国的推广将近30年，这30年里不知有多少人因为天花而死。

其次，受传统中医理论认为，痘苗就应该通过鼻子进入。在《痘科论》里提到：

“按古痘苗塞鼻孔法，亦必五脏传遍，始能发热。缘鼻者，肺之外窍也。苗塞鼻中，其气先传于肺，肺主皮毛。”

所以在当时的中医看来，割破皮肤接种牛痘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异端邪教”，所以中医也成为了阻碍牛痘在中国推广的主力。

最后，当时的国人还认为人和牛不同种不同类，怎么可以将牛痘用在人的身上？更有甚者提出种牛痘会让人染上“牛性”，这和一开始保守的英国人认为接种牛痘会导致人“牛化”的逻辑如出一辙。

由于源自西医的牛痘在中国“水土不服”难以推广，当时在中国推广牛痘的人，还突发奇想的将牛痘与中国的五行联系在一起。

他们说人种牛痘之所以有效果，是因为牛属土，人的脾胃也属土，所以牛痘与脾脏同属一气，不是我们通常认为的人和牛不同种不同类。

为了将牛痘与传统中国文化贴的更近，这些人还表示男人种牛痘要用左手，女人种牛痘要用右手，意味“男左女右”。

男左女右的概念源自中国的墓葬习俗，在这里却成为牛痘“本土化”的“工具人”了。

有意思的是这套理论被一个在中国的西医听到了，他怒斥这种言论是“投机钻营”。

这名愤怒西医就是北京协和医学院的创始人，英国医生德贞。

不过随着牛痘在预防天花病毒方面的效果越发明显，更重要的是第一次鸦片战争彻底击碎了东方大国的封闭与傲慢，牛痘种植技术在中国终于得到了重视。到了十九世纪初，牛痘终于在中国站住了脚，各省都建立了“种痘所”，中国人终于开始积极、正面、科学的对抗天花病毒了。

国人对于牛痘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夷夏大防”，很“灵活”的发生了转变。著名文人吴鯟在自己的《洋痘可信说》中就认为：

“英吉利以鬼子之法入中国救小儿”，这是一种“天道自然之理”。

当初反也是你，现在捧还是你，这一反一捧之间，折损的是千万国人的性命。

所以英国著名的近代生物化学家、科学技术史专家李约瑟曾提出著名的“李约瑟难题”

“中国在古代人类文明史有辉煌的技术和艺术，可为什么在人类的近代文明史期间贡献乏术，导致中国在近代科学方面落后？”

原因几何，从牛痘在中国的发展历程中可见一般。